事了

谋国(一)

我一定是疯了,说是脑洞已填,竟然还写起连载来了。

还是《断章之义》和《思旧》的时空,发生时间是原著结束后十二年,平旌三十九岁。这是东海邀大梁夹攻北燕,平旌极力谏阻的故事。

大概五六更就会结束,每一更都会比较短。

不是每一更都有旌奚,但这篇文绝对是童叟无欺的旌奚文,哈哈哈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平康十五年,金陵的梅雨季格外地长。淅淅沥沥了一整天,到了薄暮时分,竟又转成暴雨,电闪雷鸣,兜头扑面。城北玄武门披蓑戴笠的守军,眼看没有行人,已准备提前关闭城门。就在此时,城北官道上,忽然一人一骑,奔驰而来,马蹄落处,泥水四溅。守军正在张望,那人已奔到面前,勒缰下马,从怀中掏出用油布包裹的过所文书。那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,劲装配剑,戴着一顶竹笠。虽然衣衫几乎湿透,但双目炯炯,竟是丝毫没有委顿之色。兵士验过文书,举手放行。那人复又上马,一夹马腹,片刻之间,已经去得远了。

“到底有什么事,急成这样……”兵士嘟囔了一声,缩了缩脖子。

须臾,那位旅人已来到城西绥远将军岳银川的府邸,敲了敲侧门。门扉开处,那人向卫士行了个礼,说出一个名字,请代为通报。不多时,将军竟亲自迎了出来,两人相对一揖。就在此时,那人的坐骑忽然前蹄一屈,口吐白沫,倒地不起。他只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,脚步却不曾停顿,径与将军往书房去了。

“前几日才接到书信,没想到王爷来得这样快。”岳银川低声说道。

“事情紧急,就连夜赶来了。”萧平旌笑笑,解开颏下绳结,摘了竹笠。此时他们走到廊下,明灯一照,岳银川才发现他浑身透湿,雨水沿着须发直往下滴,连忙关切地说:“王爷一路奔波,不如今日先在末将这里歇息一晚,明日再议吧?”

“事不宜迟,既然到了,就先说正事。”萧平旌摆了摆手,忽然又脚下一停,“还有,你再自称末将,我只好自称草民了。”

岳银川大笑,把他让进书房,亲自关了门窗。

“东海使臣是否还在京中?”萧平旌一边随手用布帕擦着脸,一边问道。

“尚未离京。已经停留两月有余了。”岳银川在他对面坐下,拢火烹茶。

“陛下可曾接见?”

“前后三次。”

萧平旌拿茶杯的手在空中一顿。“可曾廷议?”

“廷臣集议已有两次,”岳银川微微叹气,“至于召见首辅、六部尚书、诸军将领商议,则不计其数。”

“陛下动心了。”萧平旌饮了一口茶,喃喃自语。

“恐怕是的。东海的条件,可以算得上诱人。岁时纳贡,偿还昔年攻掠所得,以释前嫌;大梁陆攻,东海水战,夹击北燕东境,所得燕土,分而有之。我大梁立国以来,屡遭侵凌而能保有国境,却未曾开疆拓土。”岳银川更重地叹了一口气,“陛下之意,大概是趁着大渝元气未复,北境西线安宁,而欲有为于东北吧。”

“岳将军你的意见呢?”萧平旌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。

“王爷你自然知道,我大梁四境之军,互不统属。”岳银川淡淡一笑,与萧平旌对视,“廷议之时,我只说东海仍有图我之心,不可不防,纵使出兵北境,亦切不可令东境防务虚空。”

“岳将军一向谨慎。”萧平旌也是一笑,音调中却没有多少赞许意味。

“我知道王爷怪我未能力争。”岳银川面色一整,恳切言道,“但我本是东军,北事非我所知,亦非我所当言。我若还有半分转圜余地,也不至于驰书琅琊,劳动王爷大驾。”

萧平旌没有答话,却露出沉思神色。

“北燕内乱未平,东海亦新败于我,若出兵北伐,也不是毫无胜算。此盟若成,或可得利一时,却恐祸在长远。东海国主对我大梁深衔旧恨,人尽皆知。此番卑辞请和,其意难测。我平生行事,从来小心为上,对此事自然是不赞成的。但强争于御前,却也断非我所当为。”

“此事的关键,还在北境军。先王辞世,王爷以怀化将军掌长林军令,北境统帅之职,却是再未授人。十年之间,北境无事,用事者多为参与宁关之战的旧部,后起诸将,难得升迁。更兼甘州、兰州、青州各营,互不心服,而咸有意于帅位。如今见此机会,自然跃跃欲试,陛下之心,颇为所动。我东境军近年来恩宠殊甚,我若固言不可北伐,则恐结怨于同袍,反坏大局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”萧平旌向岳银川点头笑道,“这个坏人,的确不宜由岳将军做。顾首辅与六部,又是如何看法?”

“陛下心意,人所尽知,廷议时问内阁的,总是资粮军械,赋税人丁。顾公为人谨慎蕴藉,素有廉能,面折廷争,则非其所能为。兵部尚书陆松,乃主战文臣首领。”

“看来这报应,终归是要出在我身上。”萧平旌哈哈大笑,站了起来,“既然如此,我也只好勉力为之了。时候不早,平旌就此告辞。”

“王爷何必便走?至少住上两三天,稍事休息罢?”岳银川急忙也站了起来,惊讶追问。

“我既决意劝谏,难免得罪北境军同袍,岳将军留我,恐怕也多有不便。”萧平旌见岳银川颇有内疚神色,又出言宽慰道,“我惯于游历,赶这几日的路,算不得什么,找家旅店歇宿一晚即可。”

“王爷尽心谋国,高风亮节,实在令人感佩。”岳银川也不多言,走出书房,送萧平旌沿来路往侧门而去,“不知王爷想如何说动陛下?”

“事到如今,大概也只有那一个办法。”萧平旌忽然站住,转身盯住对方,“岳将军写信给我,难道不正是想到了那唯一的办法?”

“王爷真乃社稷之臣。”岳银川躬身一拜,由衷叹道。

“岳将军就不要夸我了。”萧平旌扶住他,语气从玩笑变得认真起来,“我倒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,想问岳将军。若陛下决意出兵,以将军为帅,将军何为?”

“若已有成命,则自当尽心效死。”岳银川表情肃穆,声音也微微颤抖,“银川虽不悉北事,亦不敢爱其身。”

“好。有将军这句话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萧平旌沉声应道,也是深深一揖。两人对视片刻,握手大笑。

两人走到门边,先前开门的卫士过来向行礼,对萧平旌歉然道:“先生的马,今天怕是不堪骑乘了……”

“那就烦请贵府替我照料几天。”雨已经停了。萧平旌一手拎着竹笠,一手接过行囊,“等它好了,便送到长林王府去。”

“长林王府?”卫士瞪大了眼睛,向自家将军投去询问的目光。岳银川面色严峻,轻轻颔首。

“对,就是长林王府。”萧平旌没有回头,大踏步走进雨后金陵温暖的春夜。



评论(22)

热度(182)

  1.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