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了

琅琊秘闻

OOC短篇(真的OOC啊),和《断章之义》《思旧》《片段两则》《谋国》同一时空。

说的是《思旧》里提到的,平旌没有告诉林奚,孤身犯险,说服真州守将开城,林奚怒而出走的事。

想要写个欢脱的,有可能失败了。但这篇里的确没有文言文啥的了= =b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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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康九年,大梁长林王的奇功壮举,再次传遍天下:孤身犯险,以一人之力,兵不血刃拿下真州,事成之后,又飘然离去。人们交相感叹,如此超然高卓,真乃鲁连之侔,古侠士之风,于今又见矣。

然而盛名之下,萧平旌实是处于空前的人生危机之中。

这还要从当日真州的事说起。那时他和林奚从北燕南返,听闻真州战事,便向东境而来。在城下军营见过岳银川之后,萧平旌先是射书信入城,后来又决意亲去劝说。这个决定,他事先没有告知夫人,当夜偷偷起来,留下一张“军中急务,天明即归”的字条,就潜入城中了。开城之后,千头万绪,他还没顾上好好跟夫人解释,她就和附近州镇赶来的大夫一起,没日没夜地救治起围城中的伤病军民来。等他发现夫人不仅是忙,而且是故意不肯跟他说话,入京为降卒请赦的事,已经迫在眉睫了。临走之前,他好容易逮住机会跟林奚交代了几句,请她在真州等他,他赴京觐见天子后便回来与她会合。林奚面无表情,还是不跟他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他也没时间多想,连夜赶往金陵去了。

等到事情办妥,他又赶回真州,却被告知王妃已离开了十余日了。人人都以为她是往金陵去了,见王爷一脸诧异,都十分不解。那时他还心存侥幸,以为她真是去寻他,只是半路错过。问到当地济风堂,掌柜拿出一封信,说堂主交代,若王爷来问,就交给他。他打开一看,却是当日他留下的那张字条。这时他终于明白,大事不好,夫人是真的生他的气了。

在萧平旌三十三年的人生中,比这更紧急、更重大、更艰难、更惨痛不知多少倍的事情,他都挺过来了,但那些时候,他就算五内如焚,心碎欲裂,却都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。这一回,他却是真的六神无主,手足无措了。结缡六年多,他和林奚从来十分恩爱,连吵架都几乎没有过。如今她话都不肯跟他说一句就独自离开,该是气到了什么程度?再者,他问遍附近的济风堂和琅琊阁鸽房,都说没有她的消息。十余日的时间,她少说也走出了数百里,若存心不想让他知道行踪,他连往哪个方向去寻都吃不准。他固然可以凭亲王身份,令官府搜寻,但以他对夫人的了解,若出此下策,那效果连火上浇油都不足以形容。没头苍蝇似地瞎转了一阵之后,萧平旌无奈地承认,这等阵仗,自己实在应付不来,需要人帮忙拿主意。于是快马加鞭,直奔琅琊山而去。

上山之后,萧平旌连老阁主都来不及拜见,就赶紧把大嫂和蔺九请了来。他方寸正乱,好容易才说明白经过。到后来,他每说一句,大嫂的眉头就皱得越深,他的声音也就越微弱。蔺九的表情倒是越来越欣然,简直容光焕发,喜气洋洋。等到终于把前因后果说清楚,大嫂已经柳眉倒竖,满面怒容,蔺九倒像是碰见了平生难得的高兴事一般,感觉随时都要憋不住笑出来。

“平旌,你自己说说,你这做的是什么混账事?”蒙浅雪伸手在案上一拍,差点震翻了茶杯,“你明知道潜入真州,或有性命之虞,为何不先同她商量?”

“当时我决定仓促,不想让她担心,所以……”萧平旌很没底气地回答道。

“林奚妹妹是何等样人,你不知道?难道她还会不放你走?你瞒着她,把她当成什么了?”大嫂的声音越来越高,“我要是她,非揍你一顿不可!”

“她要是揍我,那倒好了……”萧平旌苦笑道。蒙浅雪狠狠瞪了他一眼,见他满面风霜,神色委顿,知道他不好过,终于有些心软,乃放低了点声音道:“当务之急,还是把人寻回来再说。”说着转向一旁的蔺九,迟疑问道:“九先生,你看这……”

蔺九喝了口茶,又慢慢把把茶杯放下,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:“林堂主当年远游西南,琅琊阁也是偶尔才收到她的消息。她多年游历,又有武艺傍身,你大可不必担心她的安危。等她气消了,自然会来找你。不然,难道还能一生不复相见?就算她真的气你不过,想告绝求去,也还要来和你交涉一番,才是道理。”

萧平旌听了他后半句话,当场抖了一抖,早顾不得什么颜面,低声恳求道:“九兄,琅琊阁毕竟消息灵通,能否传书各地鸽房,替我留意着些?”

“如此说来,便是长林王向琅琊阁求问夫人行踪,你到前山去报价吧。”蔺九又饮了一口茶,露出一个温文尔雅、无可挑剔的笑容。

“九兄!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开我的玩笑!”萧平旌这些日子忧急交煎,耐性早就到了极限,“信不信我这就去老阁主那里,告你一状?”

“事情是你自己惹出来的,难道还不能开个玩笑了吗?”蔺九见他真有些急了,也就不再逗他,脸上的笑却愈加收不住,“放心,我自会叫鸽房替你留意。不过……”

“不过什么?”

“不过琅琊阁办事,向来要分辨前因后果,才能筹谋周全。所以,免不了还要向各大鸽房解释清楚,林堂主此番出走,是生了王爷的气,倘若见到,只须传书报知,切不可在言语间提到王爷,以免堂主一怒之下,干脆去了什么人迹罕至的所在……”

萧平旌心知蔺九这是趁人之危要捉弄他,偏偏对方说的,自己完全反驳不了,何况,只要能找到林奚,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出丑露乖,又有何妨?当下向蔺九一揖到地,“那就多谢九兄了。”

“平旌,你是自己人,好说,好说。”蔺九摆了摆手,笑得春风满面。

十余日后,各地鸽房没有什么消息传来,林奚倒是自己回了琅琊山。萧平旌这些日子整天都守在鸽房里,等有人来告知他的时候,林奚已径去拜见蒙浅雪了。他一路狂奔到了大嫂住的院子,犹豫再三,竟是不敢进屋去,只在院中焦躁地来回踱步。

“二叔,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策儿年方十岁,言行举止,远较同龄孩子沉稳。此时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竟是吓了萧平旌一跳。

“哎,二叔先别说话。”策儿做了个阻止的姿势,“我猜,你惹了二婶生气,如今她回来了,你不敢去见她,是也不是?”

“这不明摆着的吗……”萧平旌嘟囔一声,哀怨地瞪了侄儿一眼。

“的确难办啊。”策儿有模有样地摇了摇头,“二婶不动怒则已,一旦动怒,譬如白虹贯日,彗星袭月,天地为之变色。且大兵之后,必有凶年。二叔,你任重而道远啊!”说着,施施然走了出去。他眉目神情,酷肖乃父,言谈风度,却又像极了蔺九,萧平旌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堂上门扉被推开,蒙浅雪和林奚一起走了出来。萧平旌听见响动,奔到廊下,却停在离两人数步之遥的地方,不敢近前。蒙浅雪本来满面笑容,看见他,还是忍不住剜了一眼,随后附在林奚耳边说了句什么,转身进屋,合上了门。院子里只剩下萧平旌和林奚。这天晴日无风,一时间万籁寂静,萧平旌觉得自己都能听见后山鸽房传来的“咕咕”叫声。

又不知过了多久,倒是林奚慢慢走了过来,在他面前站定,淡然望着他说道:“平旌,你是不是有什么话,该和我说?”

他这才敢仔细端详对方,只见妻子面色苍白,竟是清瘦了不少,当下又是愧疚,又是心疼,千言万语,不知该先说哪一句,最后低声说出来的,还是一句“对不起”。

林奚没有答话,仍是望着他,面上看不出喜怒。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,低声说道:“那日在真州,我不该擅自行事,应该和你说的……但那天晚上是初一,又是阴天,机不可失,若能成功,第二天清早便能回来。那时你连日操劳,已经很累了……不告诉你,也免得你担忧……”

“要是你没有回来呢?”林奚忽然开口,声音低哑,带着明显的怒意。

“我……”萧平旌张口结舌。那时箭在弦上,他当然考虑过这种可能,却并没有时间细想这对她来说,意味着什么。此时林奚问起,他不禁霍然心惊。

“我知道你武功高强,词锋锐利,你决定做的事,就算看上去凶险,总有七八分的把握。”她逼视他的双眼,目光灼灼,“但我也知道,万一你不能脱身,也必不肯为敌生擒,令岳将军为难。”

萧平旌无言以对。那日潜入真州,他的确作了最坏的打算,贴身藏了毒药与利刃,如不免落入敌手,便自我了断。

“如果那样的话,我一觉醒来,便与你天人永隔,连一句告别的话,都没有机会说。”她的声音忽然颤抖,眼中涌上泪水,“这种滋味,你原比我要清楚。”

萧平旌如遭雷击,想起当年他随便望了大哥一眼,转身离去,下一次见到的,却是他毫无生气的遗体。那种锥心之痛,直到现在,还不敢仔细回想。如若他没能回来,爱妻便要经历和他当年一样的痛楚。大嫂说得对,他实是做了一件天大的混账事。一念及此,他只觉双眼发热,喉头哽住,伸手扶住林奚双臂,颤声道:“我……我错了……”

林奚见他这副样子,终究含泪笑了一笑,拉过他一只手,紧紧握了握:“我也实在不该这般任性吓你。只不过近来这些日子,心绪时常坏得很,还望你体谅。”

“不……”萧平旌连忙摇头,又上下打量她一番,关切问道,“你哪里不舒服么?脸色不大好的样子……”

“没有。”林奚摇了摇头,笑容更深,面颊上带了一点浅淡红晕,“不过有件事情,该告诉你。”

萧平旌不明所以,目不转睛地望着妻子。

“你要做父亲了。”

林奚的声音很轻柔,在萧平旌听来却如同雷霆滚过。痛心歉疚之后,又继之以惊喜,他只觉神思动摇,头晕目眩,胸中泛起一股深沉强劲的暖意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。他有些恍惚地跪下来,抱着妻子的腰,额角贴上她的小腹,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。林奚也是含笑带泪,一手扶着他的肩,一手轻抚着他的脸颊。

不久之后,琅琊阁上便传出一个说法,道是长林王惹恼夫人,夫人怒而求去,王爷双膝跪地,抱住夫人苦苦哀求,才勉强让她回心转意。这传说的出处,已不可考,自然也没人敢向当事人求证。但据说,蔺少阁主就此说过一句“这倒像那家伙能做出来的事”,于是天下翕然从之,相信这传闻自有凭据,绝不是捕风捉影了。


-完-


被团怼还被九兄坑的皮筋……不过只要夫人回来了这些都不算什么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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